萧怀南坐下后，戴梓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公子，刚才你说，想让我老头子继续研究火器？”
萧怀南点头道：“不错。”
戴梓古怪地笑道：“公子作为一个满人，难道不怕火器流入民间，到最后成了汉人反清的利器？又或者，公子别有企图？”
这个老头子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，萧怀南心里叹道，接着道：“老先生，纠结于满汉之防，终究是坐井观天。”
“哦，这是怎么说？”戴梓饶有兴趣的问道。
“在下听闻老先生当年在京城，也曾与西洋人有来往，不说那南怀仁，就是西洋国家的使节，老先生也有接触？”
“不错，倒是认识几个国家的洋人。”
“唉，实不相瞒，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，老先生可知这些西洋国家进步如何？可知我大清有何进步？”
戴梓摇头。
“当今世界，正是风云变幻的时候，西洋各国正在世界范围内划分势力范围，抢夺财富，而我们大清呢，却在内部你防着我，我防着你，满人防着汉人，汉人防着满人，殊不知外部世界早已天翻地覆，终有一天，西洋各国会对我大清下手，到时候，丧权辱国，割地赔款，只是满人的事，还是只是汉人的事？如果是做亡国奴，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，都逃不掉啊。”萧怀南叹道。
“这，这怎么可能？”戴梓失神地道，在他的观念里面，大清就算还没有打败噶尔丹，消灭准格尔，那也是天朝上国，怎么可能会被洋人打败，还割地赔款呢？这不可能。
萧怀南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，知道他就算对现在的朝廷有怨气，但作为一个中国人，还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国家落后挨打、丧权辱国的，他接着道：“其实，在下不是从京城来，而是要到京城去。”
“你，公子不是雍亲王之子吗？”戴梓闻言怀疑地道。
“这个在下并没有骗老先生，在下就是弘昀，但之前在下身体患病，是老萨满把我带到部落里治病，到今年已经八年了。”萧怀南道，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，那是皇家才有的身份凭证。
戴梓看了一眼就相信了，他在京城时期看到过这种玉佩，再说了，他一个黄土埋到脖子上的老头子，又在流放期间，有什么好骗的呢？
“这几年来，我一直带着部落里的兄弟和北边的罗刹国作战，死在我们手里的俄国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，老先生想想，俄国人远在万里之外的欧罗巴洲，来到关外有多艰难，但就是这样，他们已经征服了北海周围的蒙古人，再不阻止，就连这里，也将成为俄国人的居住地，到时候，这关外辽阔的土地上，满人和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。”
戴梓点点头。
“老先生，据我了解，这些年我大清的火器研究不仅没有进步，而且因为天下比较太平，军中缺少操练，火器的部署和训练都退步了，这可非国家之福啊。”
戴梓苦笑道：“公子，这是朝廷该操心的事，我一个老头子，能做什么？就算是公子，恐怕也无能为力吧？”
萧怀南也没有分辨，反而点头道：“老先生说得有理，不过朝廷有朝廷的责任，老先生也有能做的事，我只请老先生能够放下包袱，继续研究火器，就算现在的朝廷不能利用，只要有技术在，他日外敌入侵之时，我们还可以造出先进的火器，保家卫国。”
戴梓沉默了半晌，抬起头道：“公子说的是，惭愧啊，老头子白活了这辈子，想的还没有公子明白。不过在此之前，老头子还有个疑问，在心中不吐不快。”
“老先生但说无妨。”
“敢问公子志在何方？”
萧怀南一愣，这戴梓还真敢问，直接问他是不是有当皇帝的野心，他想了想道：“不敢隐瞒老先生，我身为皇家子弟，自然希望能有朝一日登上九五之位，但也不怕老先生不信，在下确实要争一争，不仅是为自己争，也是为了大清，为了天下百姓争，如果在下不争，大清将沉沦于内斗，而在接下来的世界争霸中，如何与那些西洋强国一争高下？老先生，一旦战败，那就是国破家亡，百姓都要沦为亡国奴，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。”
戴梓叹道：“老头子也不知道，这对我戴家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啊。”
萧怀南知道他心里的犹豫，毕竟这是一条走向至尊的道路，路上充满了荆棘险阻，一旦失败，不但自己不能善终，就是家族也要受到牵连，这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。
良久，戴梓一排膝盖，道：“公子盛情，老头子无以为报，只是老头子如今还是戴罪之身，恐怕有心无力啊。”
萧怀南笑道：“老先生放心，只是研究而已，可以在这里进行，我会留下两个兄弟，需要什么材料老先生只管吩咐他们，只是在下如今还不能让老先生脱罪，只能到了京城再说，还望老先生谅解。”
戴梓摆手道：“流放了这么多年，其实也习惯了，主要是无事可做，这把老骨头也做不了农事，如果不是能卖几幅画，老头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，如今，还能做一些喜欢的事情，已经是很满足了。”
萧怀南也很高兴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改善戴梓的生活和研究环境，另外，地方政府那边也要安排好，不能让地方上的人来刁难戴家，他招手叫来巴图，低声吩咐了几句，巴图点头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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